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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9、你让我走,我走了;你让我回来,对不起,已经走远了
李金铭《爱情公寓》
听到伙伴的谈话,真的感触,如何会这格式的呢,按原因说这事不该当爆发在大学结业的咱们的身上
然而我断定,该当真的是爆发在他的身上了
他从来就爱浮夸
我看到四表哥,急忙走过去,要四表哥打开棺材盖,看看二表哥
四表哥使劲推开,我看到的二表哥躺在里面,脸色红润,眼睛紧闭,3只奇大的绿头苍蝇围着他脸庞飞
我伸手驱赶出去,再和四表哥一起,慢慢推上沉重的棺材盖
接着,是大姨嘶哑的哭喊,我走到里面,母亲,小姨、几个表嫂都在,围着伤心欲绝的大姨,一个个脸庞红肿
母亲看到我,没说一句话
我看到大姨的裤子全湿了,汗津津的
埋葬了二表哥,母亲让我带上弟弟回家看门
天色将暮,我和弟弟回到家里,吃了一个剩馒头,脱衣睡觉
8岁的弟弟不一会儿,就呼呼睡着了
我躺在那里,怎么也睡不着,窗外月光照进来,感觉像黎明一样
像一个恍惚的梦,二表哥柴烟和饭食香味缭绕的房子人去屋空
阴暗的夜里,我一个人不敢路过
没过多久,二表嫂就回娘家了,改嫁势在必行
有一次,母亲说,二表哥的大舅子又去闹了,打了姨夫,还抢了东西
我说几个表哥不是在家吗?怎么还能任他胡闹?母亲叹了口气说,你那几个表哥都去干活了,只剩下你姨夫在家
我觉得气愤,跑到大姨家,和三表哥四表哥商议,要对二表嫂的哥哥进行报复
当时,我们兄弟几个咬牙切齿,眼喷怒火
大姨得知后,劝我们说,怎么说也是彩霞(二表哥的遗女)的舅舅,不要闹得太僵
事过之后,我才知道了二表哥的死因——1988年春天,满山遍野的洋槐花开了,洁白的花朵云彩一样披满山坡,把黑夜映得如同白昼
成群结队的蜜蜂不分昼夜,在花朵中挖掘
每当这个时候,村人都要挎着篮子,带上口袋,捋些洋槐花回来喂猪,遇到特别嫩而甜的花朵,还可以搅拌上玉米面,蒸熟了吃
/> 陷入深思状态的时候,两眼就是无光,手掐着半截半燃着的暗红色的烟,不吸,半托着腮,踱步,去了又回来
并没有集中的思考,是迷朦,风卷残云般的景象飞来飞去,或者是半凝固状的液体,缓慢,艰涩地涌动
耳边有嗤嗤的笑声,不真切
这嗤嗤的笑声不停止,又响了些,我扭头,笑声更响,发出笑容的面容灿烂了起来
我才知道,这笑声是针对自己
我回一个微笑,纯粹是习惯性、下意识的;我还是踱步,或者换了样式,静坐在椅上
可是,这笑声,让我的心绪乱了
她说,你怎么像牙疼一样,还捂着半截腮? 我点点头,回说,没有牙疼啊?! 我这句话在她听来就变味了,成了鼓励
她笑得更起劲,我看着她的脸,她的脸有讨好的味道在里面,当然,她没有任何需要讨好我的理由,她的理由只是要说话,随便说什么都可以
我有点愧疚了,这愧疚也是习惯性的
我把手放了下来,飘忽的状态彻底过去
我明白,我必须和她扯东扯西,可是心里不情愿
我略接了接她的话头过来,多年的教育让我必须如此,这些教育已经根深于骨髓,来自父母和家庭,很多的人定义它们为教养
我终究开始恼怒,虽然笑声柔软,绝无恶意;但对于我来说,这是噪音,并深恶痛绝
从记事起,我就明白父亲沉静
父亲没有话,一个人走来走去,与此相反,母亲话多,后来,我的儿子话更多
儿子从睁开眼睛就开始说话,从来不想闭上嘴
我被他聒噪得不堪,我就劝他一点,你能不能闭上嘴片刻?他听话,他的嘴闭上了两分钟,然后,声音又出来,像我嘴里吐出的烟雾一样,不紧不慢,缭绕起来,我所处的空间被填满
大哥那天盯着我看,吐出一句研究味十足的话:我越看你越像咱爸
他这话出来,我心思颤动了一下,这么说来,我到底像父亲多一些?可是,我的儿子像谁?由这根线走,那么我也是曾经话多?是的,我曾经也话多,发出的声音也多
工作的第一天,我见识了真正的噪音
一个火柴盒一样的厂房,里面机器轰鸣
汽锤振动,地面颤抖,声音结结实实;天车从头顶咯噔咯噔急驰而过,它发出的声音的特质是节奏;焊嗤嗤作响,它的声音被浓烟和焊光冲淡;钢铁被掷在地面上,向上略反弹起来,它的声音沉闷,久久不散
还有一个情景
我偶然进过织布车间
千台织布机齐奏,歌唱,是单一,永远不变的音调,是一律永远不变的音量
光线从厂房上面梦着灰尘的毛玻璃透进来,成为几道明亮的光柱,把厂房撕割成几大块,光柱上面漂浮着棉线的绒毛,一些女工在织布机旁边来回穿行,皱着眉头
要在这些噪音里面发出人声,必须从胸腔里面,全神贯注吐出,这些声音要像一个在声浪上舞蹈的艺人,姿态语言必须明晰,简洁
人的声音在噪音里面,要大声,要高于噪音
在噪音的厂房里面工作,我学会了简洁的语言
我说话,调侃或者传达命令,开始像极了汽锤旁边工友的口令
他的声音在汽锤发出的噪音上面舞蹈,斩钉截铁,铿锵有力
他说,大毛坯!一块泛着白光的烧红的铁块被从空中掷了过来,恰到好处地跌落在他的脚边;他说,退火,伴随着他的声音,一块被锻打过的铁块又被掷了回去,没有等铁块在地面上扭捏作态,就被淹没在火焰中
声音就是命令,被服从或者服从,没有道理可讲,也讲不了道理
可是,很短的时间,我离开厂房;后来,厂房的声音开始弱了下去,今年冬天的时候更是沉寂无声
我在下班的时候见过一次这个工友,他骑一辆破旧的摩托车从我身边经过
他勉强停下车来和我寒喧
我们都没有话说
沉默,尴尬,冷风翻起我们厚实的大衣,一种腐烂的气味在空中弥漫
就是几年的时间,这些声音都开始消失,我的工友无力阻挡,我更没有阻挡的可能
我的工友成了一个流浪在街市上的打工者,他的头发灰白,手肮脏,身形萎琐
离开了厂房,我就开始开会,开会,开会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每当开会我就会睡觉
会议有主持人,他的开场白,我勉强支持,有人发言开始,我的头开始麻木,这像牙疼过后的感觉,疲惫,无精打采
发言者滔滔不绝地发出声音,我从睡梦中呼呼噜噜地发出声音
我甚至会做一个梦,梦中曾经的声音响起来,我的歌唱声,我吹奏出的乐声,儿子发出对世界初识的惊奇声,厂房里面的要爆炸的声音……我醒了过来,我的嗓子发干,我要喝水,像那些工友要吃饭一样
我醒了过来才发现,这些我过去认为的噪音,在梦中这么纯,这么美,是真美!发言者的声音灌进来了几句,他说,要转变思想观念,他说,要努力拼搏,他还说要做生活的强者,要承受改革的阵痛
我有的时候会嘀咕一句:去你妈的,鬼扯;更多的时候,我再次昏睡过去
那个骑摩托车急驰在马路上的工友还是来了,进到办公室来,双手干搓着,寻找着适当的措辞
他要求一点自己正当的权益,却底气不足,战战兢兢
我每天都处理这些事情,可是,我每天都沉默,沉默的本质是我知道,这些难以解决,不是我的原因,不是工友的原因,也不是领导的原因
到底是什么原因?我探究不了,难道是命运?我递上一杯水,眼里还是鼓励他说话,同时鄙视自己或者惭愧
没人的时候,他对我说真话,他说,咱不想来,不想给领导添麻烦;咱也不会说话,说了也等于白说;可是,咱干了一辈子了,就这么成了一个马路上的流浪者,咱心不甘啊!!我说,你要说话,你要发出自己的声音,你要坚信——宁可胡说,不能不说!! 我说完了这些话,就泄了气,我恨我的工友不争,我恨自己不怒,我又点上了烟,捂着半截腮,陷入深思
我越来越对微小的声音敏感,我绝望,现在的声音对于我,都是噪音,全部都是
我没有复书
大概是为了不幸的场面,亦大概是为了无稽的威严,我截止了这份无疾而终的恋情